《宋元时期的“和雇”制度》

1. 基本定义
   “和雇”是宋元时期政府或官府以支付报酬（工钱、口粮等）为条件，雇佣民间人力或车船牛马等从事劳役或运输的一种制度。其核心在于“和”字，即理论上双方自愿、平等议价，与强制性无偿的“差役”或“徭役”形成区别。这一制度广泛用于大型工程修建、物资运输、官营手工业劳动以及临时性公务差遣等多个领域。

2. 制度渊源与演变
   这一制度并非宋元独创，其思想可追溯至先秦，唐代已见“和雇”、“和市”的明确记载。但至宋代，随着商品经济发展和货币化程度提高，“和雇”的应用范围与频率大为增加。元代继承了宋金旧制，并有所发展。其演变趋势是，政府试图以有偿雇佣部分取代强制征发，以缓解民众对无偿劳役的抵制，并提高效率。然而，在实践中，“和”与“不和”（即强制）的界限常常模糊。

3. 运作方式与领域

   • 工程营造：修建宫殿、城池、官署、道路、水利工程时，大量雇佣工匠和民夫。官方会估算工程量，按工种、技术等级和工时（如“功”）约定工钱。
   • 物资运输：漕粮、官物、军需等转运，常“和雇”民间车、船、牛、驮畜及夫力。官府按里程、货物重量支付“脚钱”或“水脚钱”。
   • 官营劳作：在官营作坊（如织造院、军器监）中，除固定的“匠户”或“当行”匠人外，也常临时“和雇”技术工匠。
   • 官府差使：地方政府临时性的文书传递、杂务等差事，也可能雇募百姓承担。

4. “和雇”的“名”与“实”：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尽管制度设计上强调自愿与公平，但现实中往往产生严重异化：

   • 强制性：官府常常凭借权力，低价或强行“雇”人，变成变相徭役，即“名为和雇，实乃强差”。
   • 报酬问题：工钱常被官吏克扣、拖欠，或折算成贬值物品（如陈腐粮米），甚至完全不给，使“和雇”徒有其名。
   • 扰民甚于差役：因为“和雇”项目繁多且随意性强，反成为吏胥敲诈勒索的借口，百姓为逃避“和雇”甚至愿服常规差役。宋代文献中“和雇”常与“科配”（摊派）并提，反映了其强制性。
   • 元代变化：元代“和雇和买”成为法定财政术语，广泛用于各种物资征购和人力调用，并规定了“官给价钱”的原则，但实践中官吏“不给价钱”、“权豪强买”的现象极为普遍，成为民众沉重负担。

5. 制度影响与评价

   • 经济意义：反映了当时商品经济与货币关系对传统劳役制的渗透，是役法货币化进程中的一个环节。它在理想状态下有利于劳动力市场的部分形成和资源调剂。
   • 社会矛盾：因执行中的扭曲，“和雇”常沦为盘剥手段，激化官民矛盾。宋元时期的多次民变或骚乱，都与“和雇”不公、科敛过重有关。
   • 财政负担：大规模“和雇”耗费巨大财政开支，若管理不善，易导致国库虚耗。同时，它也成为地方财政混乱和吏治腐败的一个温床。
   • 历史定位：“和雇”制度体现了传统帝国在汲取社会资源时，在强制与市场手段之间的摇摆与结合。它既是进步的尝试，也暴露了专制权力下“契约”精神的脆弱，其名实相悖的困境是宋元时期国家与社会关系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