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史 心态史是研究历史上特定时期、社会群体或社会阶层中普遍存在的、往往未被言明的思维习惯、情感模式、价值观念和集体无意识的历史学方法。它关注的是人们看待世界和理解自身经历的共同心理框架。 第一步：理解心态史的研究对象——集体心态 心态史研究的不是个别人物的思想，而是一个群体共享的、深层的心理结构。这些结构通常是那个时代的人们视为理所当然、不加质疑的预设。例如，中世纪农民对时间（循环的农业时间而非线性时间）、空间（以教堂和领地为中心的有限世界）、自然（充满神意和征兆）的理解，就构成了一种与现代人截然不同的集体心态。研究者试图揭示这些潜在的、支配着人们行为反应的“精神装备”。 第二步：掌握心态史的核心特征 集体性与匿名性 ：心态是群体性的，它不属于某个个体，而是弥漫在整个社会层面，常常通过俗语、仪式、图像、日常行为等匿名的方式表达出来。 稳定性与惰性 ：心态的变化非常缓慢，其变化节奏远慢于政治、经济或制度的历史。一种心态可以跨越数个世纪，表现出强大的历史惯性。例如，对魔法、巫术的信仰在所谓“理性”的启蒙时代依然广泛存在。 非系统性与矛盾性 ：集体心态并非逻辑严密的哲学体系，它常常包含各种相互矛盾的观念和情感，能够同时容纳基督教信仰和古老的迷信 practices。 无意识性 ：心态往往是人们不自觉的、视为“常识”的领域，因此很少被当时的人清晰地表述出来，需要历史学家从间接的材料中去“解码”。 第三步：探索心态史的研究材料与方法 由于心态是潜在的，研究者必须转向非传统的史料，并采用特殊的解读方法： 材料来源 ： 文学与艺术作品 ：民间故事、童话、谚语、遗嘱、日记、布道词、小说、绘画、雕塑、建筑等，这些能反映普遍的恐惧、希望和世界观。 行为与仪式记录 ：节日庆典、游行、审判记录（尤其是异端审判和巫术审判）、习俗、礼仪手册等，能揭示集体的行为规范和情感表达方式。 物质文化 ：家具的布局、工具的样式、服饰的变迁等，也能体现一个时代的空间观念、身体观念和社会观念。 研究方法 ： 系列史 ：对大量同类型材料（如上千份遗嘱、某个时期的全部绘画主题）进行量化或系统分析，以发现其中稳定的模式和长期趋势。 深度解读 ：像人类学家解读异文化符号一样，解读历史材料中的象征、隐喻和叙事结构，挖掘其背后的深层心态。 第四步：认识心态史的学术脉络与价值 心态史在20世纪中叶由法国年鉴学派（尤其是吕西安·费弗尔和马克·布洛赫开创，后经乔治·杜比、菲利普·阿利埃斯等人发展）推动而兴起。它是对以政治事件和精英思想为中心的传统史学的重要补充，将历史研究的视角转向了普通的、沉默的大多数，并深入到人类经验中更隐蔽、更感性的层面，极大地丰富了我们对过去的理解。 第五步：辨析心态史的局限与挑战 难以精确界定 ：“心态”本身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其边界和定义在学术界存在争议。 史料解读的主观性 ：对潜在心态的推断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研究者的解释，容易陷入过度解读或投射现代观念的陷阱。 忽视能动性 ：过度强调心态的稳定性和决定性，有时会忽略个体在历史中的能动性和选择。 与思想史的关系 ：心态史常与思想史（研究系统化的、精英的思想）进行比较和区分。二者的关系是互补的，思想史研究“晴朗的高地”，而心态史探索“雾气弥漫的低洼地带”，共同构成完整的思想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