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相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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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将“历史相对性”这一概念分解为它的基本构成词。“历史”指的是人类过去的事件、进程及其记录与研究。“相对性”则指一种性质或状态不是绝对、固定或普遍的,而是依赖于其他条件、关系、视角或标准而存在和变化的。因此,“历史相对性”的核心初步含义是:关于历史的认识、理解、判断和价值并非绝对不变,而是受到特定条件制约并随之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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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深入其核心内涵。历史相对性强调,任何对历史的叙述、解释和评价,都不是在真空中产生的。它必然受到以下关键因素的深刻影响和塑造:(a)认识主体的条件:包括历史学家或认知者所处的时代背景、社会文化环境、意识形态立场、个人经历与价值观、所属的学术共同体范式等。(b)史料与证据的性质:史料本身是不完整的、经过筛选的,带有记录者的主观印记,且其意义需要被解读,这使得重建“绝对客观”的过去变得不可能。(c)历史进程本身:历史是流动的、发展的,不同时代面临不同问题,对过去的关注点和理解框架自然不同。因此,不存在一个超越所有时代和文化的、唯一的、永恒正确的历史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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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需要在思想脉络中定位这一理论。历史相对性作为一种明确的史学理论意识,主要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兴起并成熟,是对19世纪占据主流的历史客观主义(或历史实证主义)的直接反拨。客观主义相信通过严格科学的方法,可以消除主观性,揭示“历史本身”的客观真理。而历史相对性的代表人物,如德国的威廉·狄尔泰、恩斯特·特勒尔奇,特别是美国的卡尔·贝克尔和查尔斯·比尔德,则通过论证历史研究无法脱离当下的“参照系”,深刻质疑了这种绝对客观性的理想,推动了历史学从“科学之梦”向更自觉的“解释学实践”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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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我们必须辨析其核心主张与邻近概念的关键区别。尤其需要区分历史相对性与历史相对主义。两者紧密相关但有程度和性质的不同。相对性是描述性的,指出历史认知受条件制约这一事实状态。而相对主义往往是规范性的或推论性的,它可能走向极端,认为所有历史观点都同样有效或无效,不存在评判优劣的标准,从而可能导致虚无主义。大多数主张历史相对性的严肃史学家并不赞同极端的相对主义,他们承认制约,但仍致力于在特定框架内进行理性的论证和尽可能公正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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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探讨其影响与当代意义。历史相对性对现代史学产生了双重且深远的影响。其积极面在于:它极大地增强了历史学家的自我反思意识,使其对自身的前提假设、时代局限保持警惕;它促进了史学的多元化,包容了来自不同阶级、性别、种族和文化视角的历史叙述;它深化了我们对历史写作本质的理解,即历史始终是过去与持续变化的当下之间的一场对话。其挑战与争议在于:它如何与“求真”的史学基本职责相协调?如果所有历史叙述都是相对的,如何避免滑向“怎么都行”的境地?如何建立学术共同体的理性辩论标准?当代史学正是在承认相对性的基本前提下,致力于发展更精密的史料批判技术、更自觉的方法论和更具反思性的叙述策略,以在相对性的地平线上,追求具有说服力和公共价值的可靠历史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