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时期的习《星经》与天文知识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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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们从“习《星经》”这一学习行为本身入手。在秦汉时期,“习”指学习、传习与实践;“《星经》”并非特指某一部固定典籍,而是对当时流传的各种天文星占著作的泛称,如《甘氏星经》、《石氏星经》及马王堆帛书《五星占》、《天文气象杂占》等文献所代表的知识体系。这类学习并非公开普及的教育,而是由特定群体(如史官、畴人子弟、方士、皇家钦天官员)进行专门传承的“畴学”或“世官之学”,具有高度的专业性与垄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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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理解《星经》类文献的核心内容。其知识体系主要包括三部分:一是星官体系,即对恒星的分群、命名、坐标测量(如石氏所述的“距度”“去极度”),构建了以“三垣二十八宿”为骨干的星空秩序。二是行星运动观测,详细记录五星(岁星、荧惑、填星、太白、辰星)的运行周期、轨迹、亮度与颜色变化,并赋予其丰富的星占学意义。三是异常天象记录与占验,如日食、月食、彗星(孛星)、流星、云气等的观测、分类,并将其与人事(尤其是军国大事)紧密关联,形成一套“天垂象,见吉凶”的解释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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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握基本内容的基础上,需探究这种知识学习与实践的社会与制度背景。天文星占在秦汉被视为“王官之学”核心,由太史令等官员执掌,严禁民间私习。其根本目的在于服务王权政治:通过观测天象,推定历法(如《太初历》的制定),是为“敬授民时”;通过解读天象所蕴含的“天命”与“灾异”,为皇帝的政治决策(如祭祀、战争、赦免)、权力合法性提供依据,或对君主失德提出警示,这是“天人感应”学说在技术层面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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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分析其与秦汉思想潮流的互动。习《星经》的知识活动深度融入当时的宇宙论与哲学思想。其一,与阴阳五行学说紧密结合,星官、五星、方位、季节均被纳入木火土金水五行框架,运动与变化皆用阴阳消长解释。其二,是谶纬之学的重要知识源泉与实证工具,许多纬书(如《春秋纬·文耀钩》、《河图》类谶纬)大量采撷并神化星象知识,使天文观测成为政治预言的核心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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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审视其科技史与文化史意义。一方面,出于占验需要,推动了精密天文观测与记录的发展,如对彗星形态的细致描绘、对太阳黑子的早期记录、对行星会合周期的测算,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另一方面,这套知识深刻塑造了中国的政治文化传统,将天象秩序视为人间秩序的镜像与主宰,形成了独特的“天学”政教传统。同时,星象知识也渗透到建筑(如仿天象的宫室布局)、军事(观云气卜胜负)、墓葬(星图壁画)等社会各层面,成为秦汉宇宙观普及化的具体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