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学派（艺术史）》

1. 定义与核心人物：维也纳学派，特指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形成的一个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史研究学派。其创始人和核心代表是阿洛伊斯·里格尔，以及他的学生和后续发展者，如马克斯·德沃夏克和尤利乌斯·冯·施洛塞尔。该学派并非一个有严格纲领的组织，而是因其共同的问题意识、方法论创新和对后世深远影响而被学术史追认的“学派”。

2. 产生的学术背景：该学派的崛起是对当时两种主流艺术史研究方法的反拨。其一是“材料决定论”（认为艺术风格由技术材料决定），其二是“艺术衰落论”（以古典为标准，将罗马晚期、中世纪等艺术视为“衰落”）。维也纳学派致力于将艺术史建立为一门独立的、具有内在发展逻辑的“精神科学”，强调艺术自主性，反对单纯依据技术进步或道德评判来解读艺术风格变迁。

3. 核心理论——“艺术意志”：这是里格尔提出的最核心、最具革命性的概念。“艺术意志”指每个时代、民族或艺术家集体所蕴含的一种内在的、根本性的艺术创作驱动力和意图。它不是个人的，而是时代精神的体现。艺术形式的演变，并非由技术或材料被动决定，而是“艺术意志”主动选择与材料、技术互动的结果。例如，里格尔在《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中论证，罗马晚期艺术从古典的“触觉的”感知方式转向“视觉的”，并非技术退化，而是“艺术意志”追求精神性和平面化表达的内在要求所致。

4. 方法论创新：维也纳学派将艺术史研究的重心从对杰作和大师的崇拜，转向对一切视觉产物（包括工艺美术、次要作品）进行系统性风格分析。他们强调对形式元素（如空间表现、图形与背景关系）的细致分析，并将其与时代的“世界观”联系起来。德沃夏克进一步将艺术风格史视为“精神史”，认为哥特式、手法主义等风格都是特定时代精神危机的艺术表达，从而将艺术史完全纳入了思想文化史的范畴。

5. 关键著作与观点拓展：

   • 里格尔的《风格问题：装饰史的基础》批判了材料决定论，论证了装饰纹样有其独立的、源于“艺术意志”的演化脉络。
   • 里格尔的《罗马晚期的工艺美术》是其理论的集中实践，为长期被贬低的罗马晚期艺术正名。
   • 德沃夏克的《作为精神史的艺术史》将这一方法用于分析从中世纪到样式主义的整个艺术史，强调艺术是时代精神斗争的记录。
   • 施洛塞尔则侧重于史学史和文献研究，其《维也纳艺术史学派》对该学派自身进行了梳理，并强调肖像学和艺术文献的重要性，影响了后来的潘诺夫斯基。

6. 影响与遗产：维也纳学派彻底改变了现代艺术史学科的面貌。它启发了后来的瓦尔堡学院（关注图像与文化心理）、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在形式分析基础上探究深层文化象征），以及社会艺术史等多种研究方向。其“艺术意志”概念虽然后世有争议，但它将艺术形式分析与时代精神联结的范式，以及对非主流时期艺术的重新评估，奠定了20世纪艺术史研究的基石，至今仍是艺术史学者必须回溯的思想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