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日本经济长期停滞与“失去的二十年”》 第一步：概念界定与直接诱因 “失去的二十年”是形容日本经济从1990年代初资产泡沫破裂后，陷入长期增长停滞、通货紧缩和需求低迷状态的一个概括性术语，时间范围大致从1991年持续至2010年代初。其最直接的诱因是 1980年代末日本资产价格泡沫（股市和房地产）的破裂 。在泡沫经济时期，股价和地价被严重高估，当泡沫在1990-1991年间突然破灭时，导致了国民财富急剧缩水、银行体系积累了巨额不良债权，企业和家庭资产负债表严重受损，从而沉重打击了投资与消费信心，引发了经济衰退。 第二步：核心机制与传导过程 泡沫破裂的影响通过一个被称为“资产负债表衰退”的核心机制传导并加深了危机。其传导过程如下： 资产价格暴跌 ：股市和房地产市值暴跌，使得企业（特别是大量持有土地和股票的公司）和家庭的资产价值远低于负债。 企业行为转变 ：企业从“利润最大化”目标转变为“负债最小化”。即使利率降至极低水平，企业也不再愿意借款进行新投资，而是将经营产生的现金流优先用于偿还债务，修复资产负债表。这导致社会总需求中的投资部分持续萎靡。 银行危机 ：由于抵押品（主要是土地和股票）价值暴跌，银行系统积累了天文数字的不良贷款。为满足资本充足率要求并避免破产，银行普遍“惜贷”，加剧了企业的信贷紧缩，形成了企业与银行相互拖累的恶性循环。 通货紧缩螺旋 ：需求持续不足导致物价开始长期下跌（通货紧缩）。通缩预期使得消费者推迟消费（期待未来更便宜），企业则因产品售价下降而利润受损，进一步抑制工资增长和投资，形成了一个自我强化的恶性循环。 第三步：政策应对与争议 日本当局（政府和央行）在危机初期的应对被广泛认为是迟缓和不充分的，延长了经济痛苦。 财政政策 ：在整个1990年代，日本政府实施了多轮大规模公共支出刺激计划，主要用于基础设施建设。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衰退深度，但也导致了政府债务水平急剧攀升（至世界最高水平之一）。这些刺激措施被认为是“来得太晚、去得太早”，未能持续扭转通缩预期。 货币政策 ：日本银行（央行）降息动作迟缓，直至1995年才将政策利率降至0.5%，1999年首次引入“零利率政策”。其早期的犹豫被认为错失了稳定金融体系、遏制通缩的时机。直到2001年，日本银行才在时任行长白川方明的继任者领导下，推出了“量化宽松”政策，即通过大量购买国债向市场注入流动性，这成为后来全球央行应对危机的先例。 金融重组 ：处理银行坏账的行动严重滞后。直到1990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冲击和1997-1998年日本多家大型金融机构破产后，政府才在1998年通过《金融再生法》，建立“整理回收机构”（RCC），并强制主要银行接受注资，系统性地清理坏账。这一过程持续到2000年代中期才基本完成。 第四步：社会与经济深层影响 长期停滞深刻重塑了日本社会与经济结构： 就业体系变化 ：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受到冲击，非正规雇佣（临时工、派遣工）比例大幅上升，导致收入差距扩大和年轻一代经济不稳定，产生了“就业冰河期”一代。 人口结构挑战 ：经济停滞与低生育率、快速老龄化相互叠加。劳动力人口减少抑制了潜在经济增长率，而不断膨胀的社会保障支出给财政带来巨大压力。 企业战略保守化 ：经历资产负债表衰退后，日本企业普遍持有大量现金储备，国内投资意愿长期偏低，形成了所谓的“内部保留”偏好。 国际地位相对下降 ：日本经济总量在全球的占比相对下降，其在亚洲的经济领先地位逐渐受到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挑战。 第五步：后续演变与学术遗产 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后，随着银行体系基本修复和企业资产负债表改善，日本经济虽未恢复高速增长，但已走出最严重的通缩和停滞，进入了低增长的“新常态”。安倍晋三2012年底上台后推出的“安倍经济学”（大胆的货币宽松、灵活的财政政策、结构性改革）旨在最终克服通缩，其效果和局限性仍在评估中。 “失去的二十年”为经济学研究提供了关于资产泡沫、资产负债表衰退、通货紧缩以及货币政策极限的宝贵案例，深刻影响了全球对金融危机后宏观经济政策（尤其是量化宽松）的思考。它揭示了一个核心教训：在资产负债表衰退中，传统的货币政策效力有限，及时、有力的财政干预和金融体系清理至关重要。